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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:醋意满满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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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那一次失手,抽中了王恢,她终究心里难受,但面子薄,也不愿意温言说上两句,自顾自走了,来到张家小女儿面前。

小姑娘看到他,也是情不自禁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,瑟瑟发抖。

张家诸人,唯她存善心,杨觅清语气微缓,说道:“你阿娘遭厉鬼上身,阳寿折损十余年,若仍然不思悔改,心存歹念,以后阴气缠身,恐怕死的更早,她醒来之后,叫她亲手用红桃木为许姑娘立灵牌,牌上需承认许姑娘身份。许兰之是张仲卿明媒正娶的妻子,你们隐瞒事实多年,也应一同昭告,了她生平所愿。”

杨觅清顿了顿,又递一经书道:

“还有,张家每日三次,三跪九叩,念‘超渡咒’,方可超度许姑娘,也可送走纠缠你家的厉鬼。此咒需念足十年,不能间断,如果半途废止,许姑娘仍会回来寻仇。”

那小姑娘颤声道:“……是,多,多谢判官大人……”

杨觅清又倏忽回头,目光锐如覆雪刺刀,扫过张家幺子和张员外,厉声道:“张夫人氏醒后,你二人需把隐瞒之事统统告知于她,去留由她自己决定,要是有丝毫隐瞒,看我不断了你二人舌头!”

张家两人本就是色厉内荏之徒,哪里还敢不答应,连连磕头允诺。

“曼珠沙华香粉,此物是许书生一手所配,却被你们厚颜无耻说成是自己的方子,你们自己清楚该怎么做,不需我再多言。”杨觅清言毕拂袖。

“定去铺子上纠正,去澄清,去告诉乡亲这香粉是许……许先生的……”

然后一一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,杨觅清让赵破奴把张氏扶回房中,为她祛血解毒。

赵破奴知道自己年少时对师父终究敬畏大过忤逆,因此也不再吭声,他握了握王恢的手,小声道:“恢哥哥,你去看看你的脸,快把血止了,我扶她去房里。”

然而,张家大儿子的卧房,仍然贴着大红的双喜,恐怕是变故生的厉害,忙乱之中,也忘了摘下,眼下张仲卿已成齑粉,如此瞧来,竟是讽刺万分。

张氏于此荒唐闹剧中,终成了贪欲面前的牺牲品,也不知她醒来之后,又当作何抉择?

那张夫人身子不比王恢,到底是一个普通人,杨觅清默默替她推了血,又喂她服下丹药,这过程中赵破奴在旁端水递帕巾,两人不曾说话,也不曾相互看上对方一眼。

离开时,杨觅清无意间往墙上一瞥,目光淡淡移过,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复又转了回来,盯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副字看。

那是几行端端正正的楷书小书,着墨应是不久,纸张缘口都还不曾泛黄。

写的却是——

不负如来不负卿。

杨觅清心中忽然一堵,那楷书字字工整,字字端正,落款处,张仲卿三字端的是刺目无比。

违心娶了姚家千金的张公子,心中凄楚无法言说,其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日子,便只能站在窗边,洇着笔墨,去誊写这一首生离别么?

再也不想留在张宅,杨觅清转身离开。

杨觅清和王恢都受了伤,不能马上策马回王府,而且杨觅清特别不喜欢御剑飞行,于是便去镇上寻一家客栈歇脚,第二日也好去看一看鬼喜娘庙宇那边的后事如何了。

尸首虽然被王恢的“冰”绞成了粉末,但破坏的只是被鬼喜娘控制的尸身,灵魂并不会受损,多留下几日,看看有没有作祟的漏网之鱼也好。

王恢在前面默默走着,两师徒跟在后面。

杨觅清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问道:“小家伙,你和小恢恢身上的衣服……是……怎么回事?”

赵破奴一愣,这才想起来自己和王恢还穿着拜堂成亲的喜服,生怕杨觅清误会,连忙要脱下来。

“其实……其实是之前那个虚境,你千万别想多,我……”

话讲到一半,再一看,突然发现杨觅清因为也参与了鬼喜娘的那个冥阴,身上也有一件,不过款式和他们俩的不太一样。加上磨损的破烂,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模样了。

不过好歹,那也是一件喜服。

一时间,又不忍脱下了。只愣愣瞧着杨觅清看。

杨觅清温言笑道:“怎么?话说一半。”

赵破奴嘟哝道: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
王恢在前面,几步之遥的地方,也不知道究竟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,此时停下脚步,回过身来。

然而,天已经蒙蒙亮了,一夜颠荡起伏后,暮色蜕去,天边陡然泛起一丝黎明初光,鲜红的旭日犹如一颗破烂流血的心脏,从暗夜的深渊里挣扎而出,洇一抹艳丽辉煌。

王恢逆光站着,站在越来越透亮的长夜尽头,站在遍天氤氲的初阳漫照中。

他红衣如血,侧身而立,旭日在他脸侧描了个模糊不清的金边,看不清脸上表情。

突然,灵力输出,喜服被强悍的力道震了个粉碎。

此时红色的细碎布料,如同花儿敝落时纷飞的残花红瓣,倏忽风起,四下散落。

那喜服破碎,露出下面白色衣袍,在风里滚滚翻飞,和他墨黑的长发一起。

肩上鲜血,风中残衣。

那为护赵破奴而伤的斑驳血迹,在白袍上显得尤为艳丽刺目。

许久,王恢冷笑,颇为嘲讽:“赵破奴,我们之间,又有什么可以叫人误会的?”

他一生气就会管赵破奴叫赵破奴,生生冷冷客客气气的,不冒任何热气儿。

赵破奴冷不防一噎,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。

王恢笑罢,拂袖离去。

此时四野无人,他一个人在前面走着,仿佛天地渺茫,独他孑然孤身。

他那张天怒人怨的嘲讽脸,一到客栈,关上门,就绷不住了。

王恢咬了咬牙,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,抬手去摸自己的肩膀。

那鬼喜娘的利爪是仙灵之体,算起来,与天问不遑多让,都是极其厉害的武器,他整个肩膀被撕抓掏扯,但因急着诛灭妖邪,便没有及时处理,此时此刻,已经感染溃烂,剧痛难当。

王恢站在房中,缓了口气,想将身上的衣袍除下,可是肩膀上的血已经凝结了,衣料和皮肉粘连在一起,一扯疼得厉害。

不过隔壁就是赵破奴的房间,这客栈隔音不佳,他不愿让人知道,硬生生咬着嘴唇,竟将那粘着血肉的布料,狠狠撕下!

“嗯……!!”

一声闷哼之后,王恢慢慢松开嘴唇,唇齿间已满是鲜血,他大口大口喘着气,脸上没有半点血色,冷汗遍布。

王恢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,他微微颤抖着,去看自己的伤势。

不过还好。

还能处理……

王恢扶着桌子,缓缓坐下来。就着让小二端来的清水和帕巾,忍着痛,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,一点一点地,为自己擦拭创口。

那尖刀剜入,割去腐肉。

然后,涂上王夫人所制的伤药。

一个人,慢慢地,困难地,给自己裹上纱布。

王恢不习惯在人前流露出软弱模样。这样的苦痛,他经历过许多次,每一次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。

动物若是受伤,便会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,他有时觉得自己也和那些畜牲一样,以后,大概也会一直这样孤苦伶仃下去。

王恢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,所以并不想可怜兮兮地求助任何人。他自有那莫名偏执的尊严。

王恢只是脱下衣服时,地上掉了两束青丝。

那红缎绣合欢,他拿疼的颤抖的指尖,慢慢拆开来,里面是两段纠缠在一起的青丝。

他和赵破奴的。

此时王恢有一时的失神,想把那锦囊凑到烛火前,连同那荒谬不禁的结发一同烧掉,可最终,却还是下不去手。

结发为夫妻,执手到白头。

鬼火童子的细细笑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。

王恢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悸动,因此更加自我厌恶,他把柔软的发束紧握在手里,缓慢闭上了眼睛。

王恢对赵破奴一直存着的心思,他自己都无法接受,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,再把里面那些龌龊念头切了剁了,割下来扔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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